文字|張雅淳
圖片提供|狂夢藝術—黃子溢
馬路的對面,有一場馬戲演出中。
轉眼之間,觀眾尾隨著他們走進大街小巷,透過馬戲的魔幻力量,街區一磚一瓦都有了新的定義。不知不覺中,自己也加入了表演者的遊戲中,成為演出的一份子。
專注於移動式劇場創作的馬戲劇團「狂夢藝術」,近年深入臺灣大小鄉鎮與巷弄,進行馬戲創作,他們走進地方、踩踏街區,也進入居民的生活;而這些經過長時間深度田野調查的製作,都進一步轉化成獨特的馬戲現地創作,充滿野性的地方靈魂。
街區怪人的田調筆記
「其實一開始想得很簡單,覺得只要深入地方採集資料,就是一種田調。」團長黃子溢笑說,後來才知道田調其實有著嚴謹的系統。「廣義來說,我們是去採集資料,然後做創作實驗。」
在每一次進入地方演出前,狂夢藝術必定先找當地居民進行訪談與導覽,徹底且深入地認識一個地方;同時找出每個人對故事有感、與自身經驗產生連結的元素。而當採集到一定成果後,創作者們就會先從這些資料中抽離開來,讓創作的大腦後退一步、先別往裡頭鑽;接著,就進入身體的田調。
黃子溢笑稱,這個階段就像是「街區怪人大作戰」。每個創作者都會試著在空間中嘗試表演,又或是兩兩一組、在被觀看的狀況下,完成30分鐘的表演嘗試。創作者在長時間用身體與空間工作時,感官會被打開;一次次下來,最終每個人都會慢慢脫離慣性,觀察到不同的東西。在這過程中,也會有不少好奇的路人駐足圍觀,甚至開口詢問這些「怪人」們在做什麼;創作者必須學著與陌生人交流,同時不能忘了自己正在表演的身體。
最後,雜耍物件的選擇更是重要的創作思考方向。物件是否有其必要性、使用的方式、和這一次想說的故事有什麼關係⋯⋯都會是創作者納入考量的範圍。
掉入馬戲陷阱,跟著動起來
2021年,狂夢藝術在衛武營現地製作《路上行舟的十二種表情》。表演者先是用雜耍的大環玩起「鬼抓人」,滾動追趕著抓到一眾演員們,接著,就換演員去抓觀眾。表演的最後,大環躺到地面成為保護傘,每個人都躲進去了。大環打開,變成單槓,又滾到湖上變成湖面的一道門⋯⋯。
對黃子溢來說,「觀眾參與」絕對是移動式馬戲劇場最令人開心的一部份。他希望觀眾像是掉進他們的陷阱般,成為參與者之一;也會在必要的時候解開束縛,回到觀看者的身分。
「移動式劇場有趣的地方在於,大家看似可以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觀看,但其實每一個路線都是經過我們設計的。」他笑說。而狂夢尤其希望觀眾能夠不用仰賴工作人員的指引,而是透過表演者的肢體、眼神、故事情節,帶動觀眾移動、停止、甚至邊走邊看、保持距離的看,完全沉浸其中。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大玩解構,化身路人甲,要觀眾識趣、別偷看別人談戀愛;又或是扮演驅趕惡作劇小孩的鄉親,一切一切都是狂夢希望呈現給觀眾的體驗。當觀眾身處在戶外無管制的「野生街區」時,該如何維持觀眾的安全,就需要事先縝密的規劃與經驗的累積。
靈魂碎片在每個地方扎根了
「比起如何進入地方,最難的其實是離開。」
憶起過去的每一齣移動馬戲劇場,黃子溢分享,由於創作群會在每個地方以相當長的時間和地方進行相處與創作,因此演出結束後,縱然他們與地方機構與居民依然保持良好的友誼,但在地方生活的回憶,都像是靈魂的碎片扎根一般,久久難以忘懷。後來的他,會在演出結束、離開地方後,重新再回來走一次創作時行遍的足跡,好好將回憶裝箱。
從此以往,街區怪人們方能真正整理好心情,準備下一站的相遇。
狂夢藝術
以移動式演出為出發點,藉實驗創作將當代馬戲、肢體劇場容進日常。團長黃子溢於2019年提出為期六年的「在現地編創計畫」。自2020年起走跳臺灣各地,蒐集田野素材,並邀請觀眾一起參與作品。藉現地形式提出觀點、探索土地歷史,城鄉空間,與地方居民、社會現實之間的連結與反思。近期作品包括《重過彰化》、《路上行舟的十二種表情》、《鳳山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