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混合表演類型

馬戲創作者多年來一直在結合各種表演類型，但在2021年，似乎終於出現了獨特性。隨著馬戲團變得更加當代，表演類型和項目間的界限變得模糊，轉化更加不著痕跡。以至於有時很難弄清楚在表演中誰是 「真正的 」雜耍表演者或大環藝術家。

這種逐漸偏離馬戲經典結構（將表演結構和表演項目都區分得非常清楚）的現象十分迷人，比起視覺上的吸引力，反而在表演的構作上增加了更多層次。當所有表演者都擁有進階的雜耍技巧，知道高空鞦韆的基本術語或能掌握特技技巧，並能與個人項目的表演融合，擴大表演銜接點時，真的很迷人。今年ICA國際馬戲獎提名名單中，加拿大器械馬戲團（Machine De Cirque）的作品《畫廊》（La Galeria）就是個好例子。該作品以許多長段落讓表演者演出雜耍和對手倒立，當所有的表演者看似實力相當，只有內行人才有辦法分辨誰才是精通該項目的好手。

也許最有趣的是，外行人甚至不清楚哪些時刻是個人、雙人還是團體的表演，而且馬戲的道具和裝置越不明顯，表演的語言就越複雜。例如：卡索馬戲團（Casus）的雙人表演《你和我》（You & I）（關於一對酷兒戀者享受美好生活）以馬戲表演作為無語言的說故事方法，結合了舞蹈、戲劇和默劇技巧，優游在這些不同的表演類型間，卻仍以某種方式符合了馬戲表演的完整定義。或許我們要感謝馬戲學校，它們發展的訓練方法確保了每個學生都精通多種表演項目。但同時，馬戲的動作語彙似乎也隨著各種表演類型和項目的實踐與融合而逐步擴大──也就是說馬戲作品會相互影響，並讓這一趨勢進一步擴大、更加創新。

三、打破形式

何謂馬戲團的動作質感以及誰來定義的這個問題已經醞釀好幾年。以歷史角度來說，一直是教授馬戲的老師和馬戲學校以形式來定義何謂卓越，在此之前，馬戲先輩和開拓者們自己發明了這些形式。也許探索並抵抗界線是藝術家天性，但馬戲團的藝術家們尤其擅長以有趣的方式和世界現況產生連結，去質問「好的形式」和「已成文的動作風格」的意識形態。當人類正在重新評估整體社會實踐（關於資本主義、環境主義以及社會中性別、種族和無障礙的不平等）時，有些馬戲創作者將他們的作品與這些層次的質疑聯繫起來，將馬戲視為不僅是個人的表達工具，而更像是對這歷史時刻理直氣壯的快照。

顛覆曾被鑽研過的藝術形式，如何能使創作者和觀眾都能拓寬思想的視野？其中一個方式是：跳脫圍繞技巧性的規則，創造更自由行動的可能性。這種更人性化的表達創造了一種詩意的擴延感，也開創了極為細緻的故事敘事形式。萬有引力神話特技劇場（Gravity and Other Myths）在疫情的高峰期創作了他們非常人性化和親密的作品《我想觸摸你》（I Want To Touch You），當時表演者們終於被允許聚集，透過接觸本身來反思他們被剝奪接觸的問題。表演者們深入探索所有人類動作的範疇，從戰鬥到人們彼此試探性的第一次接觸。他們違反了傳統特技可預測動作的規則，並透過敘事為技巧提供依據、向觀眾介紹一般來說對於安全和風險細微的關注，以此重新定義了形式。

ICA國際馬戲獎中另一個重新定義形式的例子是福爾摩沙馬戲團的製作《消逝之島》。作品部分是裝置藝術，部分是沉浸式馬戲，探索了臺灣社子島的永續性。利用獨特的工具，以令人驚艷、身歷其境的方式與公眾互動，其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娛樂人們，而是通過意想不到的方式與在地環境互動來抓住大家的注意力──並也許，因而開啟一些討論。在一個呼應著新冠肺炎疫情安全性的動態場景中，穿著全套防護裝備的表演者向掉落的雜耍球噴灑消毒水，引起了圍觀者的思考。

不同的觀察者可能對2021年的馬戲趨勢有著相異的見解，但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會同意：無論何種趨勢興起，對正在面臨挑戰的馬戲產業而言，趨勢的出現和深化都是一種良性的反應。感謝ICA國際馬戲獎提醒我們作為人類對自身的時代和環境的回應，並給予我們連結和機會來反思馬戲的持續創新和適應性。